“你的意思是，這個叫柳枝的才該嫁給順天府尹？”皇後的身子微微向後傾，靠在金黃的椅背上。

太子妃肅然道：“正是如此。這位柳枝姑娘是姜小姐從小到大陪在身邊的侍女，姜小姐創辦綺羅坊的一路上都有她扶持。最重要的，這位柳枝姑娘和趙府尹情投意合，母後可以去順天府問問，柳枝姑娘曾經在府衙住過許久，照顧趙府尹的起居，這可是從未在別的女子身上發生的事，包括姜綺羅。”

皇後的眉頭越皺越深：“竟有此事？”越夫人竟然沒有說過這些事？還是她也不知道？無論如何，皇後都覺得自己這些日子太過沈溺於喪孫之痛，處處被人擺布。

越九霄也好，越夫人也好，甚至，包括眼前的葉佳人。

皇後決不會相信太子妃會為了給一個民女賜婚的事特意求見，更想不通堂堂太子妃為何為一個奴婢撐腰，這件事的背後一定有更多不為人知的交易。所以皇後十分不悅，就算葉佳人說的都是真話，她也從心底裏覺得抗拒。

“本宮知道你的意思了，退下吧！”皇後雍容地揮起手，兩邊的侍女為她放下湘妃簾，隔斷了她和葉佳人之間的視線。

太子妃的臉色微微一僵，她再木訥也能感受到皇後這一揮手中的不快，但她覺得自己並未做錯什麽，所以她理直氣壯。

湘妃簾後已經空蕩蕩，不過她還是本分地行禮告退，扶著侍女的手走出了正殿。

在鳳宸宮大門外，她稍微停了停，回頭望著晶瑩碧綠的琉璃瓦，心中暗暗對自己道：都是我的囊中之物。

太子妃的馬車駛出宮門，在兩裏外慢慢停住，那裏有個寶馬輕裘的公子等在樹下，手裏牽著一匹青驄馬。

馬車慢慢靠近，車夫和隨行的侍女侍從自動退開。車中傳出太子妃冷硬的聲音：“按你的意思說了，母後會不會聽取我可不敢擔保。我可以告訴你，她聽了之後並不高興。”

越九霄在心中冷笑：見到兒媳婦這等高高在上的態度，誰能高興的起來？

不過他還不至於把這話說出來，只是在樹下眨眨眼：“放心，皇後娘娘會想通。”

“你答應我的事呢？”

越九霄向著馬車彎腰一躬：“太子妃解決了柳枝，我當然報答。娘娘對涵兒曾經的作為我不會告訴太子，不，我閉口不談。我喜歡綺羅，當然更不會讓她和太子有接觸。娘娘，我們在某些方面，利益是一致的，這足夠讓你放心了嗎？”

車中的太子妃微微蹙起眉頭，她不知道這個越九霄的話有幾分可信，今天這場交易，或者說看似交易的行動，其實是越九霄逼迫的。葉佳人愛惜名聲，就不會允許越九霄抖出她的行為，她只是被威脅了。

她不知道說什麽才好，喚回了車夫侍從，聲勢浩大地離開了。

但是越九霄沒有走，他還在樹下。他還有一個人要等。

太子府黃帷幔的寬綽馬車走後不久，祁王府黑底紅紋的車子便來了。車夫看到了越九霄的身影，對車內說了一聲，車子便停了下來。

車簾掀開，露出祁王妃圓潤的笑臉：“九霄，難道對我不放心，臨入宮門前還要叮囑我？”

越九霄搖頭笑道：“怎麽敢懷疑王妃的手段？不過恰巧經過此地，算著王妃快經過了，故而等候，專誠說一聲謝。”

王妃誇張地嘆了口氣，微胖的手撫著隆起的肚皮：“九霄，你快抓緊時間把求母後的事情都辦了吧，待我的孩兒生下來，可就沒有這等好用的手段了。”

越九霄嬉皮笑臉地說道：“抱著小嬰兒求情也很有效。”

祁王妃埋怨道：“真是狠心的家夥，我可舍不得我的孩兒被你當槍使。”說笑歸說笑，她終於正色，命車子向皇宮去。

鳳宸宮在半日內緊鑼密鼓地接待了兩位皇家兒媳，兩位都來得匆匆，讓皇後無從準備。

她深感疲憊，但是看到祁王妃的肚子，仍是有種喜悅在心頭。“有什麽話要對母後說嗎？”

祁王妃瞇著眼睛笑道：“孩兒要說的，和皇嫂相同。”

“你知道她來過？還知道她說了什麽？”皇後感到事情不尋常。太子和祁王之間的暗鬥她不會不知，兩個兒媳之間如果要勾心鬥角也很平常，但是皇後並不喜歡。

祁王妃說道：“出來散心時恰好見到皇嫂的車駕從皇宮方向而來罷了。不過孩兒未敢與皇嫂打招呼，她看起來並不舒心。”

皇後在心中冷哼一聲，不知道太子妃有何可不舒心的。

“那你所為何來？”皇後的語氣已不大好，只是看在肚子裏的孩子的份兒上不發作。不過，祁王的孩子再好，都不如死去的太孫惠兒，那個聰慧的孩子啊……

祁王妃覷著皇後的臉色，見她若有所思，只是等著，直到皇後收回神游物外的神思。

王妃說道：“孩兒想說，無論皇嫂相求的是什麽，請母後成全。”

“為何？你連她要的什麽都不知道。”

王妃站起，緩緩跪在蒲團上，說道：“自孩兒有孕以來，母後處處照拂，讓整個祁王府受了遠超應得的恩典，更讓許多人覺得母後屬意祁王。世人皆知太子與夫君相爭，但那絕非幸事，孩兒希望國祚安穩，兄弟兩人永遠是一家人。”

皇後的眼中有淚光閃動，她從簾子後走出來，親手拉起祁王妃，搖頭感嘆：“好孩子，你怎麽這樣懂事？本宮的心思，你全都知道了！”

祁王妃扶著皇後的手請她安坐，扶著笨重的肚子坐下來，輕聲道：“所以，母後，一定要成全皇嫂的心思。祁王府已經得到太多，一定要讓太子那邊心願得償，才不至於有怨啊！這是天下最重要的事！”

不錯，最重要的事，重要過越夫人的請求。

這一天傍晚，暮色微寒，秋風颯颯，鳳宸宮偏殿的門，開了，門裏的姜綺羅，如她自己說的那樣，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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